□吴文宇
90年前,这片土地染上了英勇红军将士的鲜血,90年后的今天,这里的苗族同胞正趁着国家实施乡村振兴的东风,奋发图强,阔步向前。谨以此纪念龙胜马堤河口阻击战主战场之一,寨纳、岩底之战爆发90周年。——题记
早就听闻泗水乡辖区北面的大山深处藏有一处世外桃源——岩底苗寨。时下正值梅雨季节,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,好不容易等到天晴,我们一行四人便迫不及待前往目的地,去一睹它的风采。
车子出了泗水乡政府驻地右转,行约三里路,有一座长二十余米的石拱桥,桥头有一个三岔路口,路口刻了一个石碑“左走岩底茶林,右走马堤伟江”,车子便往左拐。只见一条盘山公路被郁郁葱葱的森林包裹得严严实实。车子在蜿蜒的公路上行走着,不时看见半山腰上有几簇映山红正如火如荼的开着,红的如火、粉的似霞、白的像雪,煞是好看。临崖公路下面淌着一条溪流,树木稀疏处显现出几个波光粼粼的浅潭,可隐约看见一尾尾小鱼在悠然自得地游着。微风从树林深处吹过来,带着一丝凉意,又缓缓地吹进车窗,顿时让人感到心旷神怡。车子开了近二十分钟,公路变得陡峭起来,眼前的视线也变得狭窄,两座山峰如巨人般压向公路,公路仿佛走到了尽头,突见一条瀑布如赤练般挂在悬崖上,一泻而下的水流跌落在三十多米高的山涧里,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,颇有气势。
拐了一个近九十度的大弯,前路豁然开朗,放眼望去,五个村屯散落在东西两座挺拔的山脊怀抱中,一百来座造型独特的吊脚楼镶嵌在层层的梯田之中,若隐若现。此时的梯田像披上了一匹巨大的绿色绸缎,与连绵起伏的青山、袅袅升起的炊烟交辉相映,我们仿佛置身于一幅绝美的山水画中。
我们在白石屯一处农家歇脚,热情的苗家大婶为我们捧上了油茶,大婶打趣说道:“我们苗家一天要吃早、中两餐油茶,隔一餐不吃就没力气干活哩,苗家油茶啊,一杯苦,二杯呷(涩),三杯四杯才是好油茶。”一杯杯热气腾腾、浓香扑鼻的油茶让我们的味蕾得到了充分满足,也让我们暂时摆脱了平时工作生活的身心疲惫。身材不高但身板敦实,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的男主人爽朗地笑着说:“我年纪比你们大得多,在家中排行老二,你们就叫我二叔吧,”他挽了挽衣袖,咧嘴一笑:“岩底片主要由岩底新寨、岩底老寨、罗家、白石、茶林五个自然屯组成,近两百户人家,八百多人口,都是苗族,各屯相互间来往密切,关系十分的融洽。九十年前,红军和桂军还在这里打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呢,我等下带你们去看红军战壕。”
我们尾随二叔来到一处山峰,“这里就是鸡颈坳,当年红军战斗过的地方,这里有龙胜为数不多,规模较大的红军战壕,现保存完好的有十三条战壕,当年红军就是在这里狙击桂军的。”健谈的二叔说道。只见一条高大雄伟的山脊若巨龙般延伸至泗水,山脊两边是陡峭的山地,站在峰顶上可瞭望马堤、芙蓉、江底,下可俯瞰泗水、马骆一带,方圆几十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尽收眼底,果然是易守难攻咽喉之地,我们不由赞叹红军眼光独到。
二叔向我们娓娓道来:“1934年12月6日,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进入龙胜境内。12月7日,红三军团四师十二团的一个营到达寨纳(今泗水)岩底一带驻防,在岩底的水牛塘至鸡颈坳构筑战壕掩体,准备阻击敌人。12月8日清晨,驻防红军派出一个三人侦查小组,沿江而下,八时左右深入到里骆平寨对河侦查敌情。宿营在平寨的桂军一个连正在村头小学操场集合,桂军正副连长站在队前观察地形,红军侦察兵在思良坳举枪瞄准其中一个开了一枪,把副连长莫少卿当场击毙。桂军惊慌失措,乱成一团,待桂军五十五团赶到后,才集合整顿队伍。接着桂军以五十六团为主攻,五十五团为策应,沿河岸而上,夹击寨纳。红军当即撤出寨纳,抢占寨纳寨背和寨头高地,阻击桂军。当寨头红军占领水牛塘附近高地时,桂军一个营也抢占了寨纳寨背的一座小山—从包。桂军用机枪向水牛塘、鸡颈坳一带的红军猛烈射击,红军英勇还击,双方激战一个多小时。寨纳阻击战,红军击毙了桂军二十余人,自身也伤亡三十多人。”
二叔左手指了指马堤、芙蓉方向,说道:“12月8日下午,红军撤退,从茶林寨进入马堤,还有部分后卫部队,当晚驻扎露宿在茶林寨后山的架涧坳和白羊坪一带。晚上茶林、白石20多户苗家忙着烧水煮饭煮红薯芋头送去慰劳红军,红军当即拿硬币给苗胞,苗胞坚决不收,红军宣传员还向苗胞宣讲红军有关政策和纪律。红军从水牛塘及鸡颈岭阵地撤向马堤,只有途经三百冲和途经樱桃冲两条小路。途径三百冲地势较高,不易被敌发现,但不利于行军。走樱桃冲地势低,易被敌人发现,红军指战员经过茶林寨问苗胞是否还有别的路可走,苗胞说还有一条过独田冲进入大鸟坳的路,就是人少走,路窄、坡陡。红军说不怕险陡,就走这一条,事情定下来之后,茶林寨的吴益新等人主动带路,红军得以避开追敌,平安地经过独田冲,抢占大鸟坳,掩护马堤方向大部队撤退。”
他润了润喉咙,若有所思,仿佛已身临其境,顿了顿才道:“红军从水牛塘鸡颈坳阵地撤走后,少数受伤过重,无法跟队伍前进的伤员,只得流落在阵地四周躲起来,等桂军走后再谋出路。苗胞吴子清见一红军伤员伤重行走困难,主动背着他送到独田冲跟上部队后才回来。又有一名江西籍的红军战士,因受伤过重,大部队撤走后,他从水牛塘受伤处附近出来,沿禾桃冲小路艰难行走,来到禾桃冲吴子明家(独户人家)讨饭吃,吴子明一家立即将他拉进家为其上茶打饭,并找来草药为他治伤。为了避开乡丁搜查,吴子明把红军伤员送到离家三里多远的一个烧炭用的土窑养伤,经过一个多月的疗养,红军伤员伤势痊愈方才离开。”
二叔眼睛有些红润起来,喉结动了两下:“在这次战斗中阵亡的十四名红军遗体,有的由部队临时埋葬了,有的来不及掩埋就撤出了阵地。有两名在水牛塘阵地牺牲的红军遗体,尚未埋葬,新寨的苗民主动把红军遗体埋葬好。为了表达对阵亡红军的心意,这个墓按苗族习俗,把左右两边围起,中间是坟堆,安一块较大的石头在正中以示立碑纪念。这座无名墓虽历经风雨90年,但石碑及坟墓依然存在,成为茶林岩底苗民世代怀念红军的革命传统教育基地。”
我们静静地听着二叔的讲话,一边感慨红军英勇杀敌的大无畏精神,一边感慨军民的鱼水情深,他提高了说话的分贝,说得铿锵有力:“自治区党史办的领导曾到岩底战壕实地考察,说岩底战壕是全区保存最完整的红军战壕,为了传承红色基因,纪念红军视死如归的战斗精神,县政府已把岩底红军战壕列为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泗水乡政府也正在策划将岩底苗族打造成桂北红色文化特色村寨,村里的有识之士也帮出谋划策,岩底苗胞还自费请旅游规范设计公司做了《岩底片红色旅游规划》呢。”
我们精神也为之一振,纷纷附和:“就是要围绕寨纳阻击战这一历史事件,深入挖掘岩底片红色文化的特质,要同苗族文化、梯田风光、自然生态等有机结合共同打造。”
二叔热情高涨起来:“我们的基础设施在一步步完善提升,目前水牛塘已建成红军烈士墓一座,茶林寨已建有一座戏台及一个篮球场,岩底老寨已建有景观大门、一座观景亭、一个停车场,白石寨、新寨已建有一座观景亭。岩底已自发组织了一些具有苗族特色的节庆活动,如落蔸日、打泥脚等,吸引不少游客前来,岩底苗寨游客最多的一天达400多人。希望政府能够加大对岩底苗寨的投入,我们群众愿意投工投劳,相信在不久的将来,在党和政府的坚强领导下,我们定能走出一条“红色旅游+民族旅游+乡村旅游”协调发展的路子......”
大家饶有兴致地交谈着,不觉已夕阳西下,落日的余晖把天空染成了一片金黄色,整个苗寨宛如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,给人以无尽的遐想和希望。